《少年游》书外
【一】《少年游》第一大遗憾,即未写七哥。其实我已经写好了开头,拿给七哥看,他答应送我十个蹄髈,求我不要写下去。这是我十分中意的一个开头:“每当七哥走过宋诏桥,他的脑中都会浮现余光中的诗:‘那么多的表妹,走在柳堤(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!)’随之前列腺隐隐作痛……”
【二】《少年游》第二大遗憾,即未写大哲刘晨光。彼时同学少年,书中独缺他一人。我屡次发愿写他,却不知从何落笔。大哲平生多变,2002年相识之时,他偏爱基督教与自由主义,如今似乎走到了二者的反面。这十数年来,其足迹遍及天南海北,其人由学而政……好在大哲自道:“我都不知怎么描写自己才是真实。”令我释然。
【三】《少年游》第三大遗憾,即未写算命先生刘瞎子。他是吾县的传奇人物,号称神算。书中至少三处提及他。不写他,不是不想写,而是无法写。我与他仅见两面,第一次,我尚在襁褓之中,家人抱去请他算命;第二次,应在邻人家中,那时我倒记事了,邻家正在打麻将,有人请刘瞎子算算,哪家赢钱,刘瞎子脖颈一扬,道:老夫的规矩,不算赌。
【四】《少年游》分作四辑,依编辑建议,选了四首古诗词,将内容隔开。我本想请四位擅长书法的朋友挥毫落纸,插入书中,可惜时间紧迫,未能如愿。这四首诗词,都与少年有关。其中我最喜王安石《示长安君》:“……草草杯盘供笑语,昏昏灯火话平生。自怜湖海三年隔,又作尘沙万里行。”为了这首诗,我忍痛割爱了王国维的《少年游》。
唐多令
刘过
芦叶满汀洲,寒沙带浅流。二十年重过南楼。柳下系船犹未稳,能几日,又中秋。
黄鹤断矶头,故人曾到否?旧江山浑是新愁。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
少年游
柳永
长安古道马迟迟。高柳乱蝉栖。夕阳岛外,秋风原上,目断四天垂。
归云一去无踪迹,何处是前期。狎兴生疏,酒徒萧索,不似去年时。
示长安君
王安石
少年离别意非轻,老去相逢亦怆情。
草草杯盘供笑语,昏昏灯火话平生。
自怜湖海三年隔,又作尘沙万里行。
欲问后期何日是,寄书应见雁南征。
旅游
贾岛
此心非一事,书札若为传。
旧国别多日,故人无少年。
空巢霜叶落,疏牖水萤穿。
留得林僧宿,中宵坐默然。
【五】《少年游》书名,由姚伟题字。我曾与他相约,我的书,都请他题字,作为交换,他死后,我帮他编遗著。
【六】513的室友读《少年游》,认为“同学少年”一辑,美化了大学人物与生活。对此我不欲否认。现实如此酷寒,回忆是一条温暖的河流,青春最不堪的一面,就像淤泥,沉于河底,我已经无力翻检。今年是大学毕业十周年,六月的山城,我们将久别重逢。遵张志强兄所嘱,我写下了一段话:
诸君,阔别十载,一向安好?十年风雨如晦,天地苍茫,我们相隔天涯,却终未遗忘那些年的种种美好。午夜梦回,毓秀湖杨柳依依,歌乐山芳草萋萋,四号门繁华落尽,二舍改换了颜面,不过午夜的烧烤与啤酒依然能令我们豪情万丈,临水的女孩与奔跑的少年依然能令我们刻骨铭心。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,却无法带走我们共同的记忆与青春。诸君,假如世间所有的相遇,都是久别重逢,我们何妨再重逢一次,十年之后,相约山城,温一壶时光的酒,弹一曲相思的歌,追忆终将消逝而永不褪色的青春。
【七】蛋总说,他收到《少年游》,被同事抢去拜读,读罢,同事便不再喊他主任,而径呼“蛋总”。这个绰号,已经埋没十年了。他感谢我将他的名言发扬光大:“当你感觉在床上力不从心,你就老了。”
【八】楚狂先生曾定义乱世:乱世的表征有二:人心乱了,抑或人心思乱。此言未录入“楚狂先生”一文,实在遗憾。
【九】“旧年人物”在《新京报》连载之时,有一读者说,为了追你这个专栏,我连续买了两个多月的报纸。这一赞誉,构成了《少年游》之出版的一大动因。
【十】“旧年人物”专栏尚未写完,“新民说”的负责人范新兄便打来电话,提及出版事宜。范新与我,同出西南,交往近十载,我一直喊他“师兄”。其人热心、豪爽,有山东好汉之风,文能入翰林,武可上梁山。他策划“新民说”,我应是最早的旁观者之一。我原以为,我们合作的第一本书会是《成为一个宪政主义者》,不想造化弄人,却变成了《少年游》,也许此书更适合作为我们友情的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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