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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0月21日,上海市虹口体育馆正式更名为精武体育馆。一段尘封的历史重被打开。

1910年7月7日,黄面虎霍元甲与武术界同仁在上海创立了中国精武体操会(1916年更名为精武体育会),会址设在闸北旱桥以西王家宅,以体、智、德三育为宗旨,倡导“爱国、修身、正义、助人”。可惜,是年9月14日,霍元甲壮志未酬身先死,死因成谜,至今众说纷纭。

此后百年,精武体育会几经沉浮,巅峰时期,海内外精武分会达43处,会员逾40万之众;落魄时期,依附于公门之下,完全不由自主。这背后,则是整个武林的荣辱与起伏。

今人对霍元甲与精武体育会的认知,大都拜《精武门》、《霍元甲》等影视作品所赐。它们所制造的精武文化,基于市场经济与爱国主义的想象和包装,与真实的历史相去甚远,如霍元甲的民族英雄之桂冠,更多出自演义;《精武门》的主角、李小龙所扮演的霍元甲的弟子陈真,史上实无其人。

此即问题所在。扪心自问,我们所理解的精武文化,到底源于精武体育会的百年史,还是《精武门》的快意恩仇?虹口体育馆改名精武体育馆,欲发扬精武文化,精武何指,文化何谓?若指历史,那么孙中山亲笔赠与精武体育会的“尚武精神”四字,早已不合时宜(侠以武犯禁,危害社会稳定,历来不为执政者所喜,1949年后,精武体育会由政府接管,堪为案例),如何发扬?

只能选择性发扬。精武体育会所倡导的“爱国”,与《精武门》、《霍元甲》所演绎的“爱国”,配合现实的爱国主义,正可熬制一锅政治三鲜汤。汤锅的底料,与霍元甲的关系,也许远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大。

最可能发扬的还是经济。文化搭台,经济唱戏,只道是寻常。虹口体育馆出手还是晚了点,早在四年前,霍元甲的故里天津西青南河镇已经改名精武镇,开放霍元甲故居,修建霍元甲陵园,成立霍元甲文武学校、精武研究会和霍元甲精武总会等。看来,霍元甲与精武文化已经成为该镇的品牌,以此方式造福乡里,霍公能否含笑九泉?不过,这也是命数。

虹口的思路,与此相当。除了体育馆改名,还包括将曲阳公园更名为精武体育公园,将四川北路与邢家桥路之间一段的东宝兴路更名为精武总会路,以及“上海精武体育总会计划用5至10年,在虹口区打造一个精武文化产业街区”——我看到“文化产业街区”、“历史文化街区”的字眼,总不免伤感,因为据我的经验,一个城市,文化街区、历史街区越多,文化和历史就越少。

这一切,都被纳入纪念霍元甲、发扬精武文化的光辉名目之下。事实上,霍元甲与精武的缘分,短仅两月。他只是以“大力士”著称的一介武夫,在他生存的年代,“尚武精神”还有一席之地,倘生在武术与文化都得为政治与经济服务的今世,他必须接受体制的驯化,否则,就连进入精武体育会当一个教练,或去学校当一个体育老师,恐怕都有难度呢。

精武文化今何在,世间再无霍元甲。

 

 

 

供《东方早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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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戈

羽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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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自由撰稿人,退步青年。撰有《从黄昏起飞》(花城出版社,2008)、《穿越午夜之门——影像里的爱欲与正义》(花城出版社,2009)、《百年孤影》(东方出版社,2010)、《酒罢问君三语》(宁波出版社,2012)、《少年游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4)、《岂有文章觉天下》(华夏出版社,2014)、《帝王学的迷津:杨度与近代中国》(福建教育出版社,2016)、《鹅城人物志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6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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