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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歌手都唱过《候鸟》。我这把年纪的人,只听过陈升那首,其中有两句歌词:“别问我如何埋葬昨天,我怕今生再已不见。”原本是为爱情感伤,如今听来,再看关于捕杀候鸟的新闻,竟别有一番况味。

据报道,全球共计8条候鸟迁徙路线,有3条经过中国。秋风起,北鸟南飞,候鸟必须经过中部地区的湖南、江西等地的“千年鸟道”。这些鸟道,昔为平安航线,今作葬身之所,隔绝了昨天与明天。《长沙晚报》摄影记者李锋与同伴历时一月,在湖南省罗霄山脉的大山深处,用12分钟的纪录片,直击了非法者在候鸟迁徙道上的杀戮。他说:“一座山头,有几百盏LED灯,后面隐藏着上百杆枪。10月3日那天打下来的鸟足有一吨。”

依我贫乏的想象力,实在无法想象一吨候鸟的尸体堆在一起,是何其壮观而惨烈,正如我无法想象,这背后的杀戮是何其残忍,人心是何其冷酷,利益是何其诱人。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,有些人去打鸟,不是为了改善伙食、追逐利益,而纯粹为了找乐子,他们开豪车,带帐篷,装啤酒,携美女,像去野外的池塘钓鱼一样捕杀迁徙的候鸟。其战果最丰之时,可装满一辆大型的SUV越野车。

由此而言,对候鸟的捕杀,对野生动物以至一切动物的虐杀,不仅是利益的问题,更是人心的问题。有些人,偏偏能从杀戮的凄惨之中寻出一丝欢愉与快意。这直教人感慨,人心的荼毒,更甚于刀兵。

诚然,我们有《野生动物保护法》,八年前重新修订,共42条之多。然而,“千年鸟道”捕杀候鸟的枪声,《可可西里》捕杀藏羚羊的枪声,击穿了这部法规的美丽外表,令其露出无力的真相。在“千年鸟道”附近的县城,鸟类买卖、鸟类餐饮几乎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,执法则流于形式,像一场事先张扬的猫捉老鼠的权力游戏。

就我所见,颇有一些地方对野生动物的保护,皆依赖自发性的民间组织,只是他们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。相形之下,那些执法者,恐怕连心都不足。

报纸与微博之上,每过数日,便有人曝出动物被虐杀的图片,惊心动魄,生死不舍,譬如待杀的狗孤苦无助的眼神、母猴被取脑之前与小猴的深情依恋,只可惜,感动者自然感动,冷漠者终将冷漠,更不必说利益的驱动和刺激,令捕杀候鸟的枪口,始终难以抬高那可贵的一公分。

对此,我们必须直面困局。法律缺位,民间无力,当务之急,仍在自律。我们不能左右捕杀野生动物的枪口,然而,我们可以左右自己的胃口,假如我们一致拒绝吃候鸟,猎杀者的杀机会不会弱一些呢;我们可以左右自己的审美,假如我们一致拒绝穿用藏羚羊皮制作的衣服,可可西里的悲剧会不会少一些呢?

我承认,这是十分虚弱的呼喊。但是,当那些作恶者不愿将枪口抬高一公分,除了非暴力不合作,你别无选择。

 

供《南方都市报》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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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戈

羽戈

370篇文章 5年前更新

不自由撰稿人,退步青年。撰有《从黄昏起飞》(花城出版社,2008)、《穿越午夜之门——影像里的爱欲与正义》(花城出版社,2009)、《百年孤影》(东方出版社,2010)、《酒罢问君三语》(宁波出版社,2012)、《少年游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4)、《岂有文章觉天下》(华夏出版社,2014)、《帝王学的迷津:杨度与近代中国》(福建教育出版社,2016)、《鹅城人物志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6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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