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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码事,由网络曝光,予人的感觉是一幕悲剧,令人拍案而起;由官方发言,予人的感觉则是一幕喜剧,令人笑出眼泪。譬如这一则新闻,先是网络传言,10月20日,四川达州市“文明检查团”在“渠县的天上人间”、该县“最豪华高档”的银河娱乐会所歌厅消遣之时,“该团成员撒酒疯,嫌三陪小姐脱得不够,殴打‘小三’后,还砸烂包房内的茶几(后赔钱私了)”。11月2日,达州市委宣传部纪检员姚军出面辟谣,称经过实地调查,网言基本失实。
  然而姚军的辟谣,却激起了更大的猜疑。首先,所谓“文明检查团”,官方称谓曰“城市公共文明指数测评工作组”,其成员包括文明办工作人员、大学生志愿者等,带队者是达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市文明办主任张正银。事发当晚,张大人并未去过银河娱乐会所,而且该会所并非“渠县的天上人间”,姚军说:“这种档次,张正银一个县级领导,会去吗?”其言下之意,银河娱乐会所的档次太低,张正银这种级别的领导根本看不上;假如真如北京“天上人间”那么高档,也许张大人便会莅临检查小姐们的文明指数。
  姚军不愧是纪检员,心中始终有一杆明秤,尽管官老爷们在工作之余到娱乐会所与莺歌燕舞的小姐交流思想,如今只道是寻常,然而,什么级别的领导,该去什么档次的会所,在姚军之流眼里,俨如铁律,神圣不可侵犯。科级领导去“天上人间”,那是僭越;像张正银这样的县级领导去银河娱乐会所,那叫自甘堕落。可惜,姚军却忘了,当年同治皇帝出宫寻欢作乐,因怕被臣子们撞见,故不敢去八大胡同的高档妓院,只能寻一些土娼,在她们身上播撒龙种,却收获梅毒,不幸英年早逝。
  如同治这种心理,想来今亦有之,张正银们怕去“天上人间”撞见同僚,面上不好看,于是屈尊去银河娱乐会所消遣一番,有何不可呢?而且,领导的钱包未必总是鼓囊,子女要花钱,豪赌要花钱,包二奶要花钱,向上司行礼要花钱,所以有时必须发扬勤俭节约的光荣传统,能省则省,银河娱乐会所的花费,自然比“天上人间”节省多了。当然,有人质疑,领导可以公款消遣——那是另一个话题。
  姚军继而辩称,当晚,检查团的确在银河娱乐会所消费,不过这些消费者都不是正式人员,与服务员发生口角的张某,乃是“临时聘用司机”,事后已经被辞退。如你一贯所见,关键时刻,总有临时工挺身而出,拯救领导于危难之间。这样的临时工,怎能轻易辞退呢,非但不能辞退,还应加以重用。因为临时工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城管。以前,有人编段子,说某国领导,被暴民驱逐下野,便跑到中国:“欲借三千城管,光复故国。”由此论证中国城管的战斗力誉满全球。而今,段子需要改写了,不必再借三千城管,借一千临时工,足矣。若能组建一支三千临时工的队伍,恐怕可以荡平世界。
  事发后,经协商,银河娱乐会所索赔3000元,由渠县文明办垫付。这里至少有两个问题需要追索:其一,什么样的茶几价值3000元,什么样的会所才能用得起这般昂贵的茶几——这么一说,银河娱乐会所还真有些“天上人间”的气派?其二,“垫付”一说,意味深长,临时工及其同事难道就掏不出区区3000元,而且要垫付,也该由检查团垫付,渠县文明办垫付,向被辞退的临时工追讨起来岂不麻烦?
  最后严正建议,文明检查团应该考虑改一下名目,因为他们的行为已经让公众开始怀疑“文明”的内涵。难道这世上有两种文明:一种是文明,一种是中国文明检查团的文明?
  
  供经济观察网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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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戈

羽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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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自由撰稿人,退步青年。撰有《从黄昏起飞》(花城出版社,2008)、《穿越午夜之门——影像里的爱欲与正义》(花城出版社,2009)、《百年孤影》(东方出版社,2010)、《酒罢问君三语》(宁波出版社,2012)、《少年游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4)、《岂有文章觉天下》(华夏出版社,2014)、《帝王学的迷津:杨度与近代中国》(福建教育出版社,2016)、《鹅城人物志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6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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