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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这篇口水文章是《东方早报》的约稿,见报后却被删得不知所云。转载者、批评者请以此完整版为准。
  对事不对人,窦先生勿怪。】
  
  
  窦含章:一种真诚的偏执与盲从
  
  
  俗话说出名要趁早。不过在特权中国,名声如石油、权力,同样属于垄断物资。普罗大众要想早早成名,只能不走寻常路。批评政府曾是一条捷径,只要你敢于批评,勇于批评,善于批评,便可令举世侧目,名倾一时,而今,漫山遍野都是对政府的抨击与声讨,渐成泛滥之势,再走此路,很可能会泯然于众人;相反,为政府辩护、代言,倒更容易哗众取宠,引人瞩目。只是其所成者,乃是恶名,或曰谤。古人说名满天下,谤亦随之,现在可以反过来讲:谤满天下,名亦随之。
  最近一个案例,当如窦含章。
  使用新浪微博的诸君应该都久仰窦含章的盛名。尽管他的粉丝只有五万多,不像某些明星、富商,坐拥十万百万之众,但以影响力——尤其是所激起的话语波澜——而论,他并不比后者差多少。他与他的言行,譬如他所贴的标签“替政府说话的人”、他所发起成立的“辟谣联盟”,足以成其为一种政治现象,一个社会学标本。就像《新快报》(2011年8月9日)所报道的那样:窦含章不是孤独的,现实之中不乏像他这样想的人,但他却站了出来,通过网络积极发言,说出了这些人的想法,同时为政府分担了一部分骂名——从这个意义上讲,无疑他是勇敢的。
  相比于勇敢,窦含章身上最值得发扬的德行,乃是真诚。接受《新快报》采访,他连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生活细节都主动曝光,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,他倒卖中美篮球赛等门票,挣了两万多。勘察他这36年来的生命轨迹,你会发现,他走到今天,他为政府说话,完全植根于他的教育(军校)、工作(新华网)与生活(武侠小说传递给他“总是正义战胜了邪恶”的“正确的价值观”)背景,有一种真诚的逻辑贯穿其中。有些人替政府说话,是为了权力和利益,或者基于一种晦暗难明的职业,窦含章则不同,他怎么想就怎么说,背后并无利害算计。有人疑问,他怎么可能那么想呢,然而,他的头脑的确那么想。如果你认为他愚蠢,那么这也是一种真诚的愚蠢。
  真诚不是窦含章豁免于批判的挡箭牌,而是审视他这个人以及他所代表的一类人、一种现象的透视镜。质言之,窦含章乃是一个矛盾体。真诚的他,可以一面替政府说话,推崇重庆模式,反对西式民主;一面嘲讽天天唱赞歌的媒体,抨击机场的特权设置,批评吏治腐败而被地方政府投诉。当然他认为,这后一面也是“替政府说话”。“你批评政府存在的问题,改进政府的执政能力……不是说‘打是亲,骂是爱’吗?”——问题在于,在投诉他的地方政府看来,这种批评就未必是替他们说话。所以画虎不成、画蛇添足的窦含章们,往往两面不讨好。
  真诚是一种可贵的美德,但在中国,仅凭一股真诚,不但解决不了问题,有时连真相都无法触及,从而迷失于伪问题之中,为谎言和恶行背书。因为片面的真诚,容易流于偏执;缺乏理性支撑的真诚,容易流于盲从。真诚的窦含章“替政府说话”,源于他认为,过去三十年中国政府的进步被人忽视了,在互联网上对政府的批判是一种潮流,谁为政府说话,谁就要被骂,故他要反其道而行之。事实上,没有人愿意否认这三十年来中国的进步,然而进步绝不是停止改革甚至国进民退的借口,对政府的批判是希望中国更进一步,在进步的征途之上继续高歌猛进。政府犹如驴子,你不打它,它犯了驴脾气,怎么可能往前走。窦含章对现实的判断、对政府的定性都错了,所以他真诚的鼓吹与捍卫,只可能沦为一个虚伪的笑话。
  除了标示自己“替政府说话”,窦含章还公开宣称:“我是一个温和的左派,不太左,我反对极左。”这是其偏执的另一种表现。我一直认为,中国的左右之争,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伪问题,因为中国并不存在划分左右与左右对话的政治平台。把自身限定于左派与右派的对立阵营,难免陷入屁股决定脑袋、立场决定批判方向的悲剧困境。窦含章认为那些批判政府的人“把批判神化,为批判而批判”,观诸他在乐清事件、“辟谣联盟”当中的表现,他何尝不是“为批判而批判”呢?到头来,他沦为了自己的批判对象。
  窦含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他与他的战友的成长与教育环境造成了他们的思维之局限,但谁没有自身的局限性呢?不要动辄就斥责他人愚蠢。窦含章一点都不傻。如报道所言,他虽然骑一辆二六式女式自行车替中国政府说话,却给今年3月出生的儿子“喝最好的进口奶粉”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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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戈

羽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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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自由撰稿人,退步青年。撰有《从黄昏起飞》(花城出版社,2008)、《穿越午夜之门——影像里的爱欲与正义》(花城出版社,2009)、《百年孤影》(东方出版社,2010)、《酒罢问君三语》(宁波出版社,2012)、《少年游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4)、《岂有文章觉天下》(华夏出版社,2014)、《帝王学的迷津:杨度与近代中国》(福建教育出版社,2016)、《鹅城人物志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,2016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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